影（三）
闻冤
南蓂
8
第一个被问询的人，是管家胡得水。
“晚宴结束后，你去了哪里？戌时二刻到三刻，在做什么？”
胡得水似乎仍未从震惊与悲恸中平复过来，瞪着发直的眼睛愣了好一会，才回想起来：“老爷每晚会在书房核账，日常里都是我伺候着。今儿个老爷却说时辰已晚，不必陪着了。我便去账房盘存了一下近来的货单，直到出事时才闻声赶过来……”
凌云重：“你跟随柳老爷多年，据你所知，可有什么人会对他心怀怨恨呢？”
“我家老爷性情温和，素日里待人最是宽厚。”胡得水顿了顿，吞吐道，“若说真有人心怀怨恨，那只能是……”
“谁？”
胡管家脸色难看，好半天才勉强地挤出了剩下的话，“大少爷与老爷素来不睦。”
胡说奇怪地问，“父子之间，缘何不睦？”
“大人有所不知。大少爷并非老爷的亲生骨肉。”眼前的老管家叹了口气，缓缓说出当年的隐秘往事，“老爷的原配夫人多年不孕，又一心求子，故而从远房亲戚那过继了一个孩子，正是大少爷。老爷原本也是将大少爷视若己出的，可夫人仙逝后，老爷纳了几房姨太，前前后后又给他生了几个儿子。”
“这过继来的，到底是比不上亲生的。老爷明里暗里地都更偏袒几个庶出的小儿子，对大少爷多有打压。多亏看在亡妻的份上，才好歹没撤了他嫡子的身份。”
胡说眼睛一眯，在瞬间就抓住了胡管家这番话的重点。
“也就是说，现在柳大富死了，柳逸之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若是再过上几年，可就不好说了？”
胡管家露出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沉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个被问询的人，是柳逸之。
不同于胡管家的谨小慎微，这位大少爷一进来，便没型没款地往椅子上一瘫，开门见山地率先甩下了一句话：
“别瞎忙活了，老头子是胡得水杀的。”
“此话怎讲？”
柳逸之冷哼一声，“这些年来，胡得水暗中挪用银两，篡改账簿，中饱私囊。他做得很小心，自以为神鬼不觉，但老头子是何等精明的人，早就咂摸出一点端倪了。他生怕败露，索性——”
他横过手掌，在脖子前利落划过，两眼配合地一翻，“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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