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烬（四）
闻冤
南蓂
人人色变，惊疑的私语声蔓延。
“我就说啊，那烟花落下来的火星子，顶多有一点余温，哪能燎得着衣服啊？里面肯定有名堂。否则，年年都有烟火大赏，怎么从来不曾听说过有类似的事故发生？”
“今年不一样啊。”有人小声提醒：“以前的烟火会，是工部办的，自然不会出大错。今年却是交给了民间某个蹩脚匠人……”
说的人忽然一愣，其余人也一愣，都像是被提醒了，齐刷刷地看向了那个枯瘦的老头。
他们都认得，这个老头，叫裴敬，有祖传的手艺，是今年承作烟火大赏的工匠。
他们也知道，这个老头，有一个独女，蕙质兰心，嫁给了大户人家的少爷做侧室。
嫁的不是别人，就是万家的少爷，万律。
众人先前都被先入为主的“意外事故”混淆，竟没有意识到这其中令人注目的巧合！
裴敬在神态各异的目光中，紧绷着脸，眉间褶皱如刀。
“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快说吧！”周管家顿足催道。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贫道实在冻得很了，且让我再暖会身子。”胡说摆摆手，吸溜着鼻子，又往火盆靠了靠，几乎贴在了边缘，数点跃动的火星子溅在身上。
人群里发出了一声细细的惊呼。
同时，裴敬悚然变色，抢身奔出来，脱口大喝道：“小心！退后！”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喊得旁人都莫名其妙。
胡说却毫不意外，抬眼静静地望过来。那目光几乎像是箭，洞彻而悲悯，穿透了裴敬的身体。
裴敬陡然反应过来，紧紧闭上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老丈不必担心。”胡说忽地笑了笑，随手掸下衣襟上的灰烬，语气清闲得很，却又格外有深意，“这件并不是万老爷的衣服，烧不着的，不过是贫道让周管家配合演了一出戏。”
裴敬自知败露，面如死灰。
众人互相望着，仍是云里雾里，不懂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机锋。
“现在我就来向大家揭晓，凶手是怎么利用一场盛大的烟火，兵不血刃地杀死万老爷。”
胡说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站到堂中央，慢条斯理地开始陈述。
“正如方才大家所议论的那样，烟火落下来的余烬，不足以引燃衣物。退而言之，即便今年的烟火真有什么纰漏，也断没有只烧一人而旁者皆安然无恙的道理。万老爷之所以罹难，问题乃是出在衣服之上——有人在衣服的内衬里涂抹了磷粉。”
“如今是寒冬时节，磷粉在低温下不会燃烧，也不会溶于水。可偏偏死者去看了烟花，烟花余烬落在身上，火星子的温度当然不至于焚烧人体，却足够点燃磷粉。磷粉燃烧，产生高温，连同身上的衣料一同烧起来，火势急促，只短短一刻，便夺去了万老爷的性命。”
“故此，这是一桩蓄意谋杀案。如要成功，必须有两个必要条件，飘落的烟火余烬，与抹在衣服里的磷粉。”
“能够设计烟火的人，只有今年主事的工匠，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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