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番外五）
闻冤
南蓂
胡说临走之前，见了很多人，熟的，不熟的，相干的，不相干的，却唯独没有与辛夷道别。
可离开的那一天，辛夷不知怎么地，忽然有一种遥遥呼应的感知。
她临窗而立，眺望城外的方向，平林漠漠烟如织，她看不清那远行的车辙，可心里却没来由地惴惴不安，好似丢失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也是，胡说本就不需来向她道别，他二人原也不算有多少交情。
凌云重倒是与胡说更熟悉些，她被隔在外面，更像是个疏离的“朋友的朋友”。
刑部大狱里，身陷困局的凌云重让辛夷去找胡说，“一切信他。”
凌云重没有解释更多，辛夷也没有追问更多，凌云重既然信胡说，那么，她自然也信。
胡说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他破了凌云重的案子，平了七皇子的冤屈，扳倒了东宫，揭露了宓妃的密谋。
这些难如登天的事情，他竟都一一做成了。
辛夷当然会奇怪，为何一个来自民间的算命道士，愿意牵扯进这样危险而复杂的皇权斗争中，却又不图谋半分名利，事了拂衣去，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曾在书房外偷听到父母对话，怡亲王道，七皇子朱临允还活着。那个时候，她怀疑过胡说就是临允，可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临允不会有那样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不会畏冷、单薄、孱弱、随时要依靠别人的保护，更不会在危险面前只顾自保而对她见死不救。
可胡说若不是临允，他又是谁？
临允若不是胡说，他又在哪里？
辛夷最终接受了凌云重转告她的故事。
临允确实没有死在狱中，而是被罗旻移花接木暗中转移。临允在外游历，结交算命道士胡说，托付了自己的秘密与冤情，而后因余毒未除，早逝他乡。
这不算一个严格缜密的故事，若是追根究底地问，只怕经不起推敲。可辛夷还是接受了。
与其说她真的相信，不如说，她需要给自己心中那些疑和惑，找一个能够安放的容身之所，叫他们不再日夜翻腾不休。
她累了。
那曾如绳索一般将她紧紧捆绑的、经年累月的梦魇，该停下了。
2
六月诏令颁布后，凌云重又一直忙碌到了秋天，才将旧案平反与新罪审理的一系列事务彻底收尾完毕。
最后一道奏折递交上去后，凌云重找到辛夷。
“都结束了。罪人伏诛，沉冤昭雪。”
辛夷沉默了很久，轻轻从胸腔吐出一口气。
天气冷了，那口气氤氲成一团松散的白雾，横亘在相对的两人之间。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凌云重就这样面容模糊地开口道，“我会向皇上请旨，解除你我婚约。”
辛夷仍是不语，半垂着眼，波澜不惊。
凌云重又说，“旧事已了，怡亲王府也无悬剑之忧。往后你该由着自己的心。”
这句话说完，他便也缄了口。三句话，该说不该说的，都已囊括。他本就不是多言的人。
一时间，天地都静，只有秋风萧萧瑟瑟，裹挟着落叶吹来，总算冲散了两人之间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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