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十三年冬,虞都下了第一场雪。

    白色的雪花飘飘而下,落在厚重血腥的大地之上,似是要将一切的不甘都掩埋。

    林臻跪于佛堂之下,衣衫单薄,寒风凌冽而过,像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割着她的皮肤,直到麻木僵硬没有知觉。

    三年。

    她向佛祖问了无数遍,为何是她?

    可佛祖高坐庙台之上,无法言语,只是慈悲含笑看着,和看这世间来来往往的人并无二般。

    “林施主,快起来收拾,相府的人来接你了。”

    静安法师携带众法姑匆匆而来,旁边跟着日常看守她的两名宫女。

    相府的人,是谁呢?

    林臻猜不出来。

    三年前她跟随爹爹参加太后的寿宴,可是却在宴会上被贴身婢女指认和十八王爷偷情,太后震怒,当场便问罪,将她囚禁于净月庵之中。

    她痛哭流涕,跪求太后查明真相,可是无论她如何解释,没有人相信。

    也没有人替她说话,包括她敬爱的爹爹和同为手足的胞弟。

    她现在依旧记得当时父亲和胞弟厌弃的眼神,仿佛她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

    “林臻,你能放出去归功于太后娘娘的宽宏大量,想必你是个聪明人,知晓出去后怎么说话。”

    宫女的警告声唤回了林臻的思绪。

    林臻被这些话勾起了一些可怕的回忆,掩下眼睑,瑟缩着道:“嬷嬷放心,我不会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的。”

    “出去吧,林公子等你很久了。”

    寺庙大门轰然开启,震得古松上的雪簌簌而下,隔着这飘雪,林臻再次见到了林烬——她的胞弟。

    曾几何时围着她腿边吵着闹着要吃糖的小孩子已经褪去了少年的稚嫩,眉目坚毅,身姿挺拔,身高约莫五尺六,俨然已是顶天立地大人的模样。

    林臻觉得高兴,也觉得委屈,可想起三年前林烬厌恶的深情,终究还是将心底复杂的情绪按下。

    她走到林烬身前停下,语气平静而克制,“你怎么来了?”

    林烬退后了半步,似乎是被她冷漠的话语伤到了。

    三年未见,林臻见到他没有高兴的神情,也不关心这三年期间府上的事情,只有冰冷的一句“你怎么来了”。

    而他为了带她回家,走了九百九十九层的台阶,膝盖至今酸软;父亲母亲还有清婉姐姐知道她可以回家后,一大早便起床准备,高兴得睡不着。

    可她呢?

    如此的冷漠!

    仿佛他是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你以为我想来吗?若不是舅舅所托,我压根就不想见你。”

    伤害的话语脱口而出,林烬说完便后悔了,可是却硬撑着没有低头。

    当年是她不顾礼义廉耻勾引尚且年幼的十八王爷害得相府上下蒙羞,这三年父亲被同僚戳了多少次的脊梁骨;他被同门耻笑家风不正;母亲被指责羞辱教诲无方,而清婉姐姐被退了无数次的亲。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她。

    她有什么立场来怪罪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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